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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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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章

姬未湫輕笑出聲,他道:“你找錯人了,他確實在此處,卻不是我。”

“殿下!”周青急急忙忙趕來,姬未湫已然起身,他隨意擺了擺手:“你們處置了吧。”

玄三聞得此言,立即用布將那廚子的嘴給堵嚴實了,將人拖走。周青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,面如土色:“殿下,屬下失職,還請責罰。”

不管這廚子要殺的到底是誰,能叫他近到姬未湫的身邊,確實就是青玄衛的失職。他自己其實不覺得如何,但又是不得不罰的——他不罰,回去自然有人替他罰,到那時候怎麽罰,罰多狠,他就完全插不上話了。

姬未湫慢吞吞地想著,虧得是出生就到了這個破地方,有十幾年時間慢慢適應,慢慢摸索,況且年幼的時候行事出格一點沒什麽,畢竟沒人會和稚童計較。要是叫他現在穿過來,說不定半個月都堅持不到,就要被關到廟裏去驅邪了。

“確實是失職。”日光灑在他的眼睛上,他瞇了瞇眼睛,凝視著外頭的好風景:“不過後面還有職責在身,也不好真將你們全打殘了,誤了差事……罰俸三個月,三十杖,周青,你為青玄衛之首,就替下面的人受了吧。”

周青腳步頓在原地,單膝點地:“屬下領罰。”

“眠鯉。”姬未湫頭也不回地道:“他們青玄衛也不好真打了自家的上司,你監刑。”

眠鯉是姬未湫的貼身內侍,聞言應道:“是。”

眠鯉皮笑肉不笑地與周青道:“周大人,請吧。”

周青對著姬未湫的背影又行了一禮,這才跟著眠鯉離開,眠鯉低著頭邁著小碎步走在周青身邊,等到周邊無人了,這才低聲道:“周大人,一會兒痛了可要喊。”

周青不明所以,等真的被提到刑堂上,瑞王門下侍衛一擁而上,將他按在長凳上,臂粗的包鐵棍落下時,他猛然一楞,隨即悶哼了一聲。

多少是慢了幾拍的。

眠鯉陰惻惻地笑了笑,與侍衛們道:“你們是沒吃飯麽?使點勁!周大人可是一人領了四十青玄衛的罰,打輕了可不好!”

侍衛們齊齊應了一聲是,高舉鐵棍重重落下,揮舞之間破風之聲呼嘯而來,周青咬著牙硬是受了幾下,這才沒忍住慘叫了一聲,頭一歪,似是暈過去了。

很快三十杖打完,血流了一地,眠鯉上前來拽著周青的頭發拉起來看了看他的臉,瞧他面如死灰,陰陽怪氣地哼了一聲:“周大人,你還好吧?”

見周青沒有反應,他就撒了手:“今日殿下小懲大誡,青玄衛是出身了得,可也不要忘記了本分!”

他隨手指了個觀刑的青玄衛來:“周大人昏過去了,還未謝恩,你就代大人謝恩吧!”

那青玄衛猛然擡頭,隱晦地恨意在眼底閃過,他上前一步,跪下謝恩:“屬下代周大人謝瑞王殿下恩典!”

眠鯉這才滿意地‘嗯’了一聲,帶著人轉身走了。幾個青玄衛連忙上前去扶周青,周青氣若游絲,微微睜開眼睛:“快……”

都是刀霜劍雪裏拼殺過來的兄弟,幾人當然懂得周青的意思,背著他往房裏頭送,周青的腦袋擱在那青玄衛肩膀上,壓低了聲音說:“……別叫郎中……”

“我裝的。”周青閉著眼睛道。

幾人一楞,卻又極快地掩去了。

周青伏在自個兒屬下的背上,心中有些覆雜。

痛當然是痛的,鐵杖打在身上,再輕也有限度。但他在宮中日久,自然明白這杖刑可大有學問,到底是打得肉爛骨斷卻片皮不破,還是打得皮開肉綻卻養養就好……全看上面的人是什麽意思。

瑞王的意思很明顯,要罰他,罰得人盡皆知,罰得他重病養傷。實則這點傷,拿金瘡藥糊了他最多後天就能行動自如了。

……也不知道這一位殿下到底在謀劃什麽,將他藏起來,是打算將他留作後手嗎?還是單純的只是不罰不足矣立威,這才做個表面功夫保了他的命?

……他要如實稟報陛下嗎?

***

另一側,錢之為坐在堂中,等得口舌幹渴,卻又不敢多喝茶水。他有心想問一問瑞王殿下到底何時才來,可放眼一觀,周遭宮人恭順謙默,垂目而立,宛若一尊尊玉像一般,他霎時就不敢詢問了。

哪怕是只敢沾一沾茶水潤唇,那杯茶終究還是見了底,宮人上前為他更換茶水,他低聲謝過,正想趁此機會送些銀子,便聽見庭院深處傳來鳴磬之聲,他精神一振,當即起身恭迎。

只見一片光華燦爛的秋香色錦袍自他眼角掠過,緊接著便是如燕翅而入的侍人,他躬身行禮:“微臣泉州府知府錢之為參見瑞王殿下。”

“起。”隨著瑞王的聲音,錢之為這才直起身,並不敢擡眼去看。直到瑞王殿下叫了賜座,他才趁機看了一眼。眼前少年人一襲秋香色寬袖長衫,滿繡同色銀杏葉,張揚奪目,偏偏他意態閑舒,生得一張濃墨重彩的相貌,壓得那錦繡燦爛的衣袍成了他的陪襯,灼然至極——這就是傳聞中那位素有紈絝之名的王爺?

他這一眼險些看呆了去,直至被宮人咳嗽提醒了一聲這才狼狽地垂下眼去,他躬身道:“下官失儀。”

“今日不知錢大人要來,飲了些酒。”姬未湫的語氣很隨和:“尋我可有要事?”

錢之為心下松了一口氣,聽起來似乎很好說話,他拱手道:“是下官冒昧,饒了殿下清靜,下官聽聞殿下在此小住,心下惴惴,唯恐侍奉不周,特來拜見,略帶了些地方土儀,還望殿下笑納。”

其實話說到這個份上,意思很明白,這位錢之為就是來拜個碼頭,送些禮物。也不說是要與姬未湫拉什麽關系攀什麽交情,只盼姬未湫在泉州城地界上太太平平地來,也平平安安地離開,如果可以的話,看在禮物的份上,少刁難他這個地方父母官,至於回京後向聖上美言幾句……那是想都不敢想的。

姬未湫緩緩地道:“錢大人熱誠,本王本該笑納,只是有一事,叫本王如鯁在喉,不得不說。”

錢之為立刻起身,躬身行禮,他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,卻本著多年為官的顏色,滿臉驚慌地道:“何人膽大包天,膽敢叫殿下不快?!”

姬未湫無所謂地笑了笑,雲宮令上前一步,輕聲細語地道:“今日別苑中來了一人,言語之間將殿下當做了錢大人,口出惡言,欲至殿下於死地……錢大人,可有頭緒?”

錢之為臉色鐵青,急急道:“下官為人清正,從不與人結仇怨,此事必有蹊蹺,還請雲宮令詳查!還下官一個清白!”

雲宮令語氣微冷:“刺客已然伏法,經查……”

“罷了。”姬未湫突然出聲打斷,他看向錢之為,略帶著玩世不恭,他道:“人活世間,哪有不與人結仇結怨的?錢大人清正,許是門下惹禍,叫錢大人受了過。”

這話聽得錢之為連連點頭,如蒙大赦一般:“是是……”

雲宮令為難道:“殿下!可是……”

姬未湫狀若未聞,居高臨下的看著錢之為:“此事本王無意追究,錢大人回去後好生查一查,本王極難得才來一次江南,莫要叫這些人壞了本王的雅興!”

錢之為出了一身冷汗,又有些過了死劫的輕松,他當即跪下,高呼道:“是!下官回去後一定徹查內外,絕不再叫此等雜事擾了殿下雅興!”

“嗯。”姬未湫輕飄飄地應了一聲,又笑著調侃了一聲:“好了,一點小事,錢大人為父母官,照看一府上下,莫要陪本王耗費了這大好光陰了。”

錢之為當即叩首告退。待他出去後,姬未湫低頭喝著茶,雲宮令擔憂地看著姬未湫,語氣有些埋怨:“小殿下!您這輕而易舉地放了過去,以後還如何立威?”

“好姐姐。”姬未湫捧著茶碗笑著說:“這有什麽好計較的?左右也沒有出事,壓下去也好,若是叫母後知道了,她又怕要睡不著覺了。好姐姐就不要告訴母後了,免得她擔驚受怕。”

雲宮令也知道是這個道理,低頭應了是,不再糾纏此事。

是夜,雲宮令又來報:“小殿下,那錢大人送來了歉儀,說是給殿下壓驚用。”

雲宮令說著,遞來了一只匣子,姬未湫打開一看,便見裏頭壓著一摞銀票,這一張就是一萬兩銀子,裏頭有整整二十張,再往下看,還有京畿兩個田莊的地契,一眼望去,兩個田莊加起來約有五百畝良田。

雲宮令冷然道:“好一個貪官!這麽些銀錢,不知道吸了多少民脂民膏!”

“噓……”姬未湫撣了撣銀票,笑著道:“雲姐姐,這些事兒我們就別管了吧。”

雲宮令不禁反問:“為何?!”

姬未湫一手支頤,眉眼微擡,笑得宛若一只狐貍:“皇兄派我出京,是為了母後祈福,可不是出來巡察天下的。朝堂上的事情,自有我皇兄操心去,要我插什麽手?”

“再者,我們才到這第一站,沒幾日就斬了知府,後頭的路還怎麽走?攪得風聲鶴唳的,萬一有人狗急跳墻,又該如何?我這太平王爺還是太平些吧!大事化小,小事化了就是,平安回京才是正經。”姬未湫伸了個懶腰,又摸了一下銀票,對著雲宮令眨了眨眼睛:“壓驚錢,挺好的!分你兩張壓壓箱底?”

雲宮令本覺得姬未湫說的有道理,聽到這裏又氣急,怒道:“殿下——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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